来入后院,邓舍且先下马,两人携手入房。免不了:芙蓉帐里**暖,玉人何处教吹箫?情浓处,邓舍自当然奋长枪,再跃马,征战沙场。正所谓:二十四桥明月夜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一夜无话。
次日清晨,邓舍一早起来,神清气爽。
他还没下床,便听见门外脚步仓促,有人奔近,与婢女低声两句。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,伺候在外的侍女走将进来,瞅见邓舍已然醒来,慌忙跪倒,伏下头,道:“殿下,洪老爷及续老爷等来了,正在书房等候。”
洪继勋很少一大早来找他的。邓舍知道,必有要事。王夫人也醒了,媚眼如丝,半掩玉体,拉了邓舍的手,撒娇不想他就走。邓舍顾不得温存,挣开了手,披衣而起,问她:“你昨夜呼痛,可要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么?”
王夫人顿时羞红了面颊,似怨如嗔,娇羞可人,说道:“那般地方,怎好叫大夫来看?羞煞人也!”又道:“痛也就算了,却劳累殿下也没能进去。好不烦恼!”
邓舍颔首,道:“大约初次,所以你有些吃不消。下次或许就会好上许多。你且好生将养。我去看洪先生来有何事。”吩咐侍女,“娘子伤了身子,你好好伺候。”穿好衣服,匆匆洗漱,推门而出,径去往前院书房。
洪继勋带来了一个消息。
见邓舍来入房内,一向潇洒自如的他,颜色焦急,猛然起身,来不及行礼,跨前几步,急声说道:“臣今早去往衙门,半路上碰着城外来使,从东南边沿海到,才杀入城中。却有一桩急报,不得不速来告之主公。”
邓舍听得“东南沿海”,心中咯噔一跳,稳住心神,不急不躁,步上正座,缓缓坐下,问道:“何事?”
在座的除了洪继勋,又有续继祖、姬宗周诸人,都是起身站定,躬身而立。排布在洪继勋的身后左右两侧。洪继勋说道:“数日前,察罕遣派其麾下骁将关保,由泰安,转略东南。东南沿海郡县,已然尽数陷落。”
邓舍按住座椅的扶手,差一点挺身跃起!他面色须臾转变,目光往左右转去,眨眼片刻,已把续继祖、姬宗周诸人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。续继祖额头汗出,姬宗周神情仓皇。邓舍哈哈大笑,道:“李察罕技止如此!”
连带洪继勋在内,诸人不觉愕然。洪继勋问道:“东南失陷,则我益都危险!主公却何出此言?”
邓舍用袖子掩住了双手,紧紧攥着椅子的两边,脑筋急转,笑吟吟,说道:“我本以为察罕当世英雄。如今看来,却是高估了他。察罕号称有军马三十万。我倒要请问一下诸公,你们以为,他究竟人马会有几何?”
续继祖、姬宗周等意见不一,有说十万的,有说十五万的。洪继勋也道:“十五万或许没有,十万总是有的。”
邓舍摇了摇头,道:“不然。我掩有辽东、海东。辽东千里之地,海东三千里锦绣河山,竭尽所能,才能养军不过十万。察罕虽据有山西、陕西、河北、河南,此数地却皆非富庶所在。且他又兼有救济大都的责任。大都人口百万,江南漕运不通,只每年需陕西等地救援的粮食,便不是个小数目。如此这般,扣除掉种种的支出,他或许总计能养军十五万。
“总计有军十五万,不代表他可用之军就有十五万。河南之南,他有淮泗群雄为敌。河北、山西一带,又有孛罗虎视眈眈。陕西邻近四川,蜀中明玉珍,亦一时之雄也。这几个地方,他都不能不留下重兵驻防。这样算来,他能可调动、用来寇我山东的,有五六万人就了不起了。
“以六万人众,鲸吞齐鲁之地,要说起来,似乎不算少了。但是,现如今,济南、泰安依旧在我益都之手。他孤军深入,又不得不留下军马环绕围困济、泰。是六万人中,最少又去掉两万。
“是他还有四万人。若悉数用来攻我益都,他的确仍占军马人数的优势。然而,他却又偏分军袭我东南。好似断绝了我援军之来路,却实际忽略了主攻方向之所在!是为主次不分。徒然给我军以机会,各个击破!”邓舍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通,最后总结道,“所以我说,察罕技止如此!”
“主公的意思是?”
“他若不分军取我东南,则益都或有苦战。他既分军取我东南,则我益都胜利在望!”
“敢问主公,计将安出?”
邓舍却不先说。他不是不想说。实则他方才的侃侃而谈,只不过随机应变。应变好办。动上真格,却就需要时间好好地整理一下思路。教侍卫送上茶水,他镇定自如地饮用稍顷,有个计划慢慢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。暂时间,他似乎觉得还不太成熟,装扮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,好整以暇地问洪继勋,道:“俗云:‘山人自有妙计。’洪先生,你可有良策呀?”
洪继勋有智谋不假,没有遇到过太危险的局势。受邓舍安稳态度的感染,他也慢慢地镇静下来。顺着邓舍的分析,他说道:“按照主公话中的意思,察罕分军是自去优势。我军欲待各个击破,无非先弱后强,非得先要把东南沿海的元军歼灭不可。但是,我军主力困守益都,难以出城。不过,我军却又有游军,处在益都城外。比如,赵将军、小平章等人。”
续继祖眼前一亮,道:“对呀!我军尚外有游军。大可在游军上施出些手段!”
洪继勋不以为然,道:“赵将军部八千人,人数好像不少,但有救援济南的职责,不可乱动。高延世、李子繁部两千人,人数不多,又有隔绝济南、泰安两路元军联系的任务,也不能妄动。”
姬宗周接口道:“诸路军皆不可动,那么,唯有小平章佟将军部数千骑军?”
“阿佟部骑军也不可动!”
邓舍的急智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。他快速地转动着脑子,借助洪继勋与续继祖对谈的时间,把适才灵机一动的计划尽力地补充完善。他道:“用兵之道,奇正结合。我军主力困在益都,为正。阿过所部驰援济南,亦为正。高延世、李子繁部断绝济南与泰安两路元军的来往,也为正。遍数诸军,只有阿佟部可为奇。他那数千骑军,不到万不得已,绝不能用。”
“然则?”
“正可为奇,奇可为正!阿过、高延世两军皆在野外,没有依托,且责任重大,所以为正而不可动。但是我城中主力,虽一样为正,却有城池可作为依托,又与他两路人马有所不同。”
“故此?”
“故此,欲破东南沿海州县失陷的险局,……。不,应该说,要想抓住察罕分军失误的这个机会,我军当遣派城中主力,即日出城,往复沿海!先灭关保。然后打通沿海通道,引来援军。再以我外有强援的优势,胜察罕之劣势。”
察罕攻取东南沿海,断绝邓舍外援来路。邓舍得知消息后,最短的时间内,寻找出了破解之道。这个破解之道,或许不敢说一定成功,却是以目前的形势而言,唯一最好的办法。邓舍笑不改容地与洪继勋等人说毕,即传令召集诸将。书房太小,坐不下恁多人。换了正厅堂上。
邓舍与洪继勋等人前后走出。很快空无一人的书房中,有清晨的阳光投入,映在邓舍恰才坐的交椅上边,两边的木扶手,已教他捏的变了形。